2009年5月2日星期六

小说(2)马有才解梦

马有才解梦


石城县马家村有个名叫马有才的壮年男子,此人十分通晓解梦之术,外号称他“活周公”,方圆几十里慕名前来解梦者时有所至。
有一天早饭过后,马有才正准备外出办事,但还没有走出大门,本村的一位名叫张二顺的村民便把他截在了当院里,一照面便开门见山地说:“有才啊,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,梦见自己靠着城墙吹喇叭,耽误你会儿工夫,给我看看这是个什么梦?”他边说着,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石林牌香烟,抽出一支先给马有才点上,而后自己又叼起一支。
马有才深深吸了一口烟,直接了当地对张二顺说:“你这个梦,虽然没有什么大灾,也没有什么大祸,但终久也不是个什么好兆头的梦。‘靠着城墙吹喇叭’,这叫‘出气长,进气短,无退路’。说明最近一段时间,你无论作什么事情,付出的总要比得到的多,头疼事总要比顺畅事多。如果你最近正在做着一桩什么大生意的话,千万不敢再追加投入,要是再投入,投多少赔多少。”
“唉。我哪还有钱投什么入啊,投进去的恐怕也要全部打水漂了!”张二顺苦不堪言地说。
“想退是退不出来的,因为你的身后是城墙,根本没在任何退路。”
张二顺听了马有才的解断,心里立刻又翻腾起最近与人合伙私开小煤窑被查封的事情,沮丧而无奈地说:“你说我这是怎么了,两年多来干啥啥不成,没有一件让人顺心的!”
马有才像讲通俗哲学一样宽慰张二顺:“没关系,过一阵子等运气转过来就好了。人的运气就像河里的水,一阵子大,一阵子小,有时候会暴发成灾,有时候会干得见底。人要背了运,喝口凉水也塞牙。着急也没办法。今天就这样吧,我还有事要去办一下,有空咱们再聊。”

马有才和张二顺刚要走出院子,忽然看见一辆红色桑塔娜小轿车停在了大门口,马有才随口说道:“又有客人来了,看来今天的事情是办不成了。”两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桑塔娜小轿车上,只见车门一开,随之钻出一个40多岁,短脖子圆脑袋,中等个头,肚大身肥的男同胞来。他上穿一件白底黑领并印有抽象图案的T恤衫,下穿一条平直淡雅的休闲裤,脚上的棕红色高档皮鞋在晨光照耀下铮光闪亮。一个精致的双拉链黑色挟包抓握在手中,一副宽大的太阳镜遮住了面部的三分之一,通体上下,无不显现着一种时尚的潇洒和豁达。马有才一看便知,此人不是个国有单位的二把手,便是个私营企业的二老板。
此人下车后,先将眼镜摘下插入T恤衫的上兜里,而后又用“电子狗”把车锁好,进门看见当院里站着两个人,便笑容可掬地问道:“这是马有才师付的家吗?”
马有才赶忙接应道:“我就是马有才。有事请进屋!”
“久闻大名啊,今天终于在你家里见到你了!”来人说着边与马有才热情地握手。接着又与张二顺握手,“这位兄弟是?”
马有才立即接话道:“是我的朋友,本村的,也是来找我办事的。都是自家兄弟。”他顺口又问二顺,“你是再坐一会儿,还是忙你的事去?”
“今天没有别的事,主要是想听你唠叨唠叨。”
“那就进屋吧。”

三人坐定,来人从挟包里取出一盒软云香烟,边给马、张二人散烟,边直入主题说:“我是咱们县建材厂的副厂长。姓刘,名叫刘德友。最近我们厂的老厂长到点了,马上就要退休。为了这个厂长的位置,竞争得很厉害呀。据我所知,目前已不下10个人在暗中活动,就连化肥厂和铸件厂的几位副厂长,也私下在县里跑关系,这对我是个直接的挑战和威胁,闹得我很紧张啊。为这事,昨天下午我直接找了分管我们厂的孙副县长,虽然当时我也把‘供’给上上了,但最终也没得到个痛快话。回到家后,总觉得心不着地。昨天夜里,做了个奇怪的梦,梦见自己靠着城墙吹喇叭,也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兆头?这不,早晨我到厂里点了个卯,假说出来联系业务,便一个人悄悄找来了。想让马师傅给我解一解,看看这个梦的意思是个什么样的兆头?”
马有才深深吸了一口云烟,略加思索后,用兴奋与祝贺的口气说:“刘厂长啊,你这是个极好兆头的梦啊!‘靠着城墙吹喇叭’,这叫‘名声大、底气足、靠山稳’。现在不管有多少人在私下跑关系,但他们谁都拿不走建材厂厂长的这个位置。你想啊,你现在是建材厂的副厂长,建材厂的副厂长靠着城墙吹喇叭,那城墙的大砖本身就是你的才能和材料打造起来的,谁能有这个本事推倒你的根基和靠山!你尽管稳稳地把心放在肚子里吧,你现在已经站在了‘成’的前边,最多不过10天,事情的结果就出来了。回去该干啥干啥,悄悄作好上任的准备就行了。”
刘德友听了马有才的解梦断语,心里的感觉好极了,既像喝了一大碗蜜糖水,又像吃了一颗定心丸,满脸掬涌着难以自制的喜悦和兴奋,就像晨光中绽开的一朵大荷花。他随手从挟包里抽出一张新展展的50元绿票子,恭敬地放在马有才面前的茶几上:“谢谢马师傅的吉言!不成敬意,留盒烟钱。等事成之后,兄弟再请你喝酒!耽误你的时间,今天就不多打扰了。”
马有才虚意谦让道:“动嘴之劳,还让你这样破费,以后有事尽管吭声!”
……
刘德友离去之后,张二顺对马有才同梦异解的说词和做法满腹狐疑,他半开玩笑地对马有才说:“我说老马,我和那个刘副厂长,都是在昨天晚上做得同样一件事情的梦,我张二顺就是‘出气长、进气短、无退路’,而到了当官的头上就变成了‘名气大、底气足、靠山稳’,你这个‘活周公’,是不是也在搞看人下菜,见钱眼开的把戏?”
马有才也半开玩笑地说:“有这方面的因素,但关键的道理并不在这里。关键的道理是,人世上同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,但做事的人却是很不相同的。有当官的,有为民的,有经商的,有种地的,还有讨吃要饭的……他们的出身,社会地位,社会关系,所处的环境与背景,本人的智慧与才能,都是不相同的。当这些不同的人,去做某一件相同的事情的时候,所得到的结果自然也是完全不同的。我为人解梦多年,遵循的就是这个道理。咱们用一件事打一个比方:假如你和你的儿媳妇发生了见不得人的那种关系,全村的人就会骂你是个畜牲,准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来。但是,唐朝的李隆基皇帝,不但和儿媳妇睡了觉,反而还从儿子的手里硬夺过来变成了自己的爱妃,世人对此不但没有骂李隆基是畜牲的,反而成了千古美谈。再比如:前两年你在镇上开火锅店,人家副镇长的外甥也开了一个火锅店,当时人家的规模和气派全都没有你的大,可一年以后怎么样,你的开不下去了,人家的却越开越红火,现在照样顾客盈门。这就是我对同梦不同解的经验和道理。怎么样?听懂了吗?”
“噢……”张二顺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,一半清楚一半糊涂地嘟喃道,“原来是这么个理……”

“马先生在家吗?”院子里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。
马有才边往外迎接边大声回应道:“在家,在家!”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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